[閱讀心得] (推理) 『信長・曹操殺人事件 -歷史偵探月村弘平事件簿-』(風野真知雄 / 實業之日本社 / 2014)
如果你是長期接觸日本遊戲廠商光榮 (KOEI，現KOEI TECMO) 旗下「三國志」、「信長の野望」、「真三國無雙」、「戰國無雙」等系列作品的玩家，應該對那個多年來在玩家之間流傳的消遣話題不會感到陌生。
「曹操、織田信長這兩個人越來越像了」
儘管在細節部分還是有所不同，但不管是三國志與信長の野望兩個歷史SLG中的人物圖像、或是兩款無雙系列中的角色設定，兩個人在臉孔部分真的只能用那句台灣記者的招牌用語「相似度高達九成!!」來形容，之後更是在「無雙OROCHI」這個衍生系列中讓兩人同台共演。
確實，把這兩位歷史洪流中的知名人物放在一起比較的話，確實可以發現兩人在很多地方都有著相似的特質。首先，兩人都是亂世時期突破舊有格局的先驅者，都被人譽為大時代的風雲兒、兩人同樣具有超脫當時世俗框架的前瞻性、兩人皆有不同於他人的獨特統御風格、兩人皆曾站上高峰，卻又都未能親眼見到亂世割據的終結。
儘管曹操和織田信長又同樣在「正負評價兩極」這點找到共通處，但這兩位相差千年又分屬不同國家的人物，在逝世的數百、數千年後依然透過文學、戲劇、講座、動漫、遊戲等媒介影響後世的人們。
那麼，「曹操和織田信長兩個人具有相近的特質會不會不是偶然呢？」，這個想法也就是本篇要介紹的作品『信長・曹操殺人事件 -歷史偵探月村弘平事件簿-』採用的創作元素。
在進入本書介紹之前，先簡介一下作者風野真知雄老師以及他筆下的這個「歷史偵探月村弘平事件簿」。
風野真知雄，本名朝倉秀雄，1951年生於福島縣，畢業於立教大學法學部。曾於1993年以『黒牛と妖怪』獲得第17屆歷史文學賞、2002年獲頒北東文藝協會賞，其寫作領域集中於歷史、時代小說等題材。其筆下的系列作多達十多個體系，其中「耳袋秘帖」、「若さま同心徳川竜之助」、「妻は、くノ一」等系列為集數較多的主要著作。
本作所隸屬的「歷史偵探月村弘平事件簿」系列，乃是風野真知雄老師作品中唯一一部以「現代」為舞台但也同樣具有歷史元素的推理作品系列。目前本系列已經推出三本作品：
『東海道五十三次殺人事件』 2012，實業之日本社。
『縄文の家殺人事件』 2013，大和書房。
『信長・曹操殺人事件』 2014，實業之日本社。
故事以年輕的歷史研究家「月村弘平」為主角，和他的刑警女友「上田夕湖」一同解決帶有歷史色彩的神秘案件。原先在大學研究歷史的月村因為和教授不合而離開學界，之後從事幫歷史雜誌撰寫歷史與旅遊的專欄的工作。 (這個職業設定和我喜愛的內田康夫老師筆下的「淺見光彥」類似XD)
前兩集分別選用「東海道五十三次」(指江戶時代的東海街道途中的53個宿場驛站，知名浮世繪師歌川廣重亦繪有描繪各宿場風光的浮世繪，成為足以象徵日本風情的代表物之一，也受到許多外國人的喜愛) 以及「繩文時代遺跡」為主題。第三集則是前述的歷史人物「曹操與信長」。
起初認識到風野真知雄老師是因為在架上看到他的時代小說作品，因為那個數量實在太多了，也因此對他的名字留下印象。接著再看到他的作品，就是「歷史偵探月村弘平事件簿」系列的第一集『東海道五十三次殺人事件』。雖然我對江戶時代以及浮世繪也有長年的興趣，但當時手邊還沒讀完的小說已經是山積狀態了，所以最後只是先放入觀察書單，並沒有買下來。一直到在Amazon看到第三作『信長・曹操殺人事件』的出版預告，這個題材實在太吸引人我，很想趕快看到會是怎樣的內容，才讓第三作成為我接觸本系列的第一本作品。
在本書一開始的時候，作者風野真知雄老師便以一段描述信長年少時代的經過來作為起頭。如同大家所認知的那段歷史一樣，年輕時候的信長處處與常人不同，那些奇怪的言行舉止也讓他成為族人及家臣心中的麻煩人物，甚至私下以「傻瓜」來稱呼他。
但這個時期的信長，其實其內心是相當多愁善感的。看似桀傲不遜，其實信長對於自己以及織田家的未來感到相當的迷惘。有一天在他拜訪一位熟識的僧侶時，感受到信長迷惘的僧侶拿出了一本最近才剛得到的書物，其中提到一位遠在一千多年前在海的另一頭的大陸上掀起波瀾意圖將天下納入自己手中的武將故事......。
接著時間點來到現代，以一名大學教授淺井光政所引起的騷動正式拉開序幕。任教於W大學的淺井光政教授在歷史雜誌「歷史懸疑之旅」上發表了一篇引發全國歷史迷熱烈討論的新解讀，根據他比較諸多史料後的認知，他認為在戰國時代以超越當時人們的思維為戰火喧囂的日本開啟新局的偉大人物織田信長，實際上在他風起雲湧的人生中都是在「模仿中國歷史中的三國英雄-曹操」。
因為三國相關文獻傳入日本國內的時間很早，遠在奈良時代就已經在一些記載中出現三國相關的內容。所以淺井光政教授認為，信長可能是透過僧侶或學者得知了三國的記錄，因而知曉了曹操的人生，接著便以曹操的言行為範本打造自己的人生，才會讓兩人的人生軌跡出現這麼多類似的地方。
「一個模仿他人人生的人物，值得在今天還被當作開拓新時代的英雄一般去推崇嗎？」
淺井教授的新說就像這樣毫不掩飾地向全國的信長愛好者宣戰，同時讓擁護者及反信長派的人士掀起論爭，刊登該篇文章的「歷史懸疑之旅」雜誌更是被搶購到缺貨。但是各種支持者的抗議也如洪水般湧進出版社以及淺井教授的聯絡管道，其中甚至有「淺井教授其實是被信長攻滅的妹婿淺井長政的後代子孫，所以才會攻擊信長為祖先出氣」這種言論。
之後淺井光政教授就在自己的研究室內差一點被從窗外射入的弓箭射殺、甚至在演講會中又被古式的火繩槍襲擊，這些事件也被認為是他激烈的解析引起信長的狂熱愛好者不滿，因此對他做出的警告。但淺井教授並沒有因此停止自己的發表，更與知名鐵路公司難波鐵道的社長、同時也是信長支持者的高峰譽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辯論。
而電視台與出版社也從中嗅到了話題性，因此策畫了一趟走訪織田信長生涯重要地點的「信長之旅」，並邀請近期成為話題人物的淺井教授擔任隨隊的對談解說。而本作的主角月村弘平，也在雜誌社高層的介紹下擔任該趟旅程的拍攝腳本監製一職。
月村在和淺井教授的相處過程中，漸漸對教授這個人產生許多疑惑。自稱被不知名人士以弓箭襲擊的淺井教授，當下只有他自己在研究室內，並沒有其他目擊者。同時如果仔細檢視現場，便能發現那支射入櫃上書籍的箭並不符合由外射入的情況。這麼一來，淺井教授自導自演的目的是什麼？是希望藉由事件哄抬自己的新說話題性嗎？月村甚至發現，信長和戰國史並不是淺井教授的專攻領域，為何淺井教授會突然憑藉著一些缺乏決定性證據、又非自己專門的論點就如此激烈的批判信長？讓他如此堅持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儘管淺井光政躲過了兩次的危機，但月村感覺到接下來似乎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整個事件並不會就這樣結束。就在「信長之旅」即將展開之前，東京都內隅田川上出現的一具浮屍，才真正地為整起事件掀開序幕。跟隨淺井教授及電視台人員進行「信長之旅」的月村弘平、試圖找出浮屍真正身分的上村夕湖，在兩人各自針對眼前的事物進行調查的同時，逐漸發現乍看之下毫不相干的人們開始建立起某種程度的關聯性。
以上便是本書故事的概略介紹。這本作品其實跟許多採用歷史或民俗學元素的推理一樣，那些看似相當吸引人的素材，其實很多時候都不是最核心的關鍵。也就是說，這些素材看似是作品主打的核心，在內容中也會多次被提起，但實際上並非跟事件的真相有絕對的關聯。以本書來做例子的話，淺井光政教授提出「信長模仿說」的背後其實存在著某個原因，但故事中的案件就不是跟「信長模仿說」本身的真偽有直接關聯。
關於「信長模仿說」，作者透過書中淺井教授的新說整理了一些曹操與信長的事蹟對照，也經由他提出了一些信長行為上的吊詭，藉此證明信長刻意依循曹操這個範本去經營自己的形象。但是他的解析連作中的某些人物都覺得缺乏有力的關鍵佐證，進而引起主角月村弘平對他背後真正動機的懷疑。
如同一些採用新角度去重新解讀某些事物的作品一樣，書中所列出的那些論點其實並不是相當嚴謹的研究學說，在現實中曹操與信長在特質及人生中的某些相似點也都是已經被討論過的話題。因此，「信長是不是真的模仿曹操」在本書的故事進展中已經不是重點，謎團也轉移到淺井教授的動機之上。
這樣的處理方式對於看到標題和文案之後對作者會如何運用這些題材感到期待的讀者來說多少會感到失望。因此以我個人的期望來說，我會比較想看到像是「某個握有可能顛覆信長形象史料的人引來殺機」這種呈現法，不管該史料在書中設定的真偽與否、最後又是以什麼形式收尾，至少在案情和真相的關聯度上能夠緊扣著主打素材的作法會是比較吸引我的。
也許跟風野真知雄老師長期鑽研的領域有關，雖然我還沒有讀過前兩作，但是看完『信長・曹操殺人事件』，在我的感覺上不管是案件還是推理的建構上是比較差強人意的。 (即使系列名稱掛著「歷史偵探」)除了兩起襲擊事件外，故事直到進展到中盤後才出現較為嚴重的案子，但是案情後續推演跟主軸的連結度並不緊密，也因為在後期才出現的關係，不免讓人有種突然冒出真相緊接著就收尾的急迫感。
因此，雖然這類作品能夠透過加入特定素材來吸引某些領域的讀者群，但是依據作者如何配置這些素材將會影響該領域中重度愛好者的評價。所以對於重度歷史愛好者來說，我認為本作在這方面著力的勁道其實不足，但對輕度愛好者 (不論是歷史或推理) 而言作為一個新觀點的發想應該是蠻有趣的。如果是改編成懸疑類的電視劇來處理，我想觀眾對於一些案件和推理細節上的缺點可能就不會這麼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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